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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于被众人围观,魏崇稳毫不在意,或者说,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倘若不想让人看到,魏崇稳完全可以走人烟稀少、只供医护人员进出的侧门,但他选择在正门下车,就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孟晖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牢牢的打上只属于自己的标签。
对于“爱他就要将他偷偷藏起来保护”这种说法,魏崇稳是嗤之以鼻的。哪怕将孟晖暴露出来,极有可能会引起自己敌人的关注,魏崇稳也自信有能力护得对方平安顺遂。
而且,虽然孟晖体弱多病、惹人怜惜,但魏崇稳却有一种莫名的笃定,笃定孟晖绝不是一株只能生活在自己庇护之下的菟丝花。哪怕身体孱弱,但孟晖的灵魂与意志却是强大、坚韧的,而这样一个人,显然也不会愿意像是见不得光一样被养在深闺之中。
于是,魏崇稳选择了大大方方的向所有人宣告,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对于孟晖的关心爱护,而只要足够聪明,就没有人会敢于冒着惹怒他的危险,自寻死路的朝孟晖下手。
像是抱着珍宝那般小心翼翼又稳稳当当的抱着孟晖,魏崇稳朝安德鲁颔首示意,随即在对方的陪同下迈开脚步。却不料刚走了一步,他就发现怀里少年抓着自己肩膀的手猛然收紧,正定定的看着某个方向。
魏崇稳皱眉,下意识顺着孟晖的视线看去,只见在围观人群之中,一个高高瘦瘦的清俊男人正扶着一名孕妇,脸上的神情混合着震惊与无措,颇为扭曲。
清俊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头戴礼帽,白衬衣、背带裤,还打着一条领带,打扮颇为时尚,而他搀扶着的孕妇也穿着宽大的特制洋裙,烫着波浪卷发,妆容精致,似乎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时髦夫妇。
不清楚对方到底哪里值得孟晖如此关注,魏崇稳本能的不喜欢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映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抬手捏住少年尖尖的下巴,将他的头扭向自己,魏崇稳挑了挑眉,语气不悦:“你在看什么呢?”
孟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多瞧他一眼,目光径直穿过魏崇稳的肩膀望向他们身后的年氏,青紫色的唇瓣紧紧抿起。
——由于原身出生那一段时间,正好是年翔飞想要休妻、与年家闹翻的时候,所以年家人鲜少会在原身面前提及这个父亲。原身只知道他的父亲在外求学,却不知对方恰好就在淄市。
不过,深想一下,这似乎也是有迹可循的。毕竟《新文学》的杂志社就在淄市,以年翔飞那种文学水准还能经常登上这种喉舌刊物,无非就是借了地利之光。只要与杂志社的编辑们有了些交情,但凡是遇到水准相差不多的作品,编辑肯定会更加倾向于选择自己熟识的人。
当然,对于原身的父亲到底在哪,孟晖是不在乎的。他只是担心自己尚未教母成功,这个渣爹就跑出来搅乱年氏的心绪,让自己的一番辛苦功亏一篑。
被孟晖无视,魏崇稳更加不开心了,但他却没有发作,而是同样扭头向后看去,这才发现年氏的脸色更加难看。
紧紧抓着手里的帕子,年氏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巴掌大的瓜子脸煞白一片,抹了口脂的嫣红唇瓣被牙齿咬得泛白,而那双盈盈水眸中更是情绪复杂,妒忌、悲怆,自厌又自卑,紧紧盯着那人群中扶着孕妇的男人,几乎立时就要落下泪来。
见年氏这么大反应,魏崇稳皱起眉来,本着照顾丈母娘的心思伸出另一只手,扶了年氏一把,以免她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软倒在地。
胳膊突然被男人宽大有力的手握住,年氏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魏崇稳的搀扶。
对于年氏的躲避,魏崇稳也不怎么在意,漫不经心的将手收回,重新揽住怀里少年纤细的腰肢:“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第二次被这对母子俩无视了。年氏抓着帕子垂头不语,而孟晖则皱着眉,似是颇为烦恼。
眼见被两次忽略的元帅差点要炸,身为全能副官的赵谷立刻上前一步,为自己的长官解围:“元帅,那位先生叫年翔飞,是年少爷的父亲。”
当初,魏崇稳让他调查“琼枝先生”的时候,赵谷不仅拿到了对方的住址姓名,还顺手将他的祖宗十八代一起查了一下。年翔飞在淄市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才子,经常参加些诗会文会,还时不时在刊物杂志上发几篇诗词散文,质量不好数量来凑,好歹也在公众面前混了个脸熟。而他那位女朋友的父亲周德升则是个商人,颇有些人脉资产,也算是淄市名流之一,经常带着这对小情侣参加上流人士的舞会晚宴,帮他们在上流圈子里扬名。
听赵谷这样说,魏崇稳自然心领神会,顿时冷笑一声:“放着家中的结发妻子不管,对于身患重病的亲子亦是不闻不问,反倒陪着外面无名无份的野女人来做产检,当真是好一个‘父亲’。”
魏崇稳的声音并不大,却铿锵有力,让周围人听得一清二楚,而那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嘲讽鄙薄更是人人都能听得出来。
顿时,无数双眼睛纷纷看向年翔飞两人,直让这对小情侣面上青青白白,煞是难看。
魏崇稳对于年氏没什么想法,也懒得为这种软弱可欺的女人抱不平,但他万万容不得自己捧在手心里如珠似宝的少年,却被生身父亲弃之如草芥。
赵谷本人也看不惯年翔飞这等抛弃妻子的男人,再加上自家元帅如此在乎年小少爷,此时帮对方开口撑个腰,必然能够讨得心上人欢心。
怀揣着如此想法,致力于为自家上司打助攻的赵谷轻笑一声,火上浇油:“您别看这位年翔飞枉为人父、枉为人夫,却还是淄市有名的大才子呢,经常在刊物杂志上露脸。”
“呵,他的诗文我倒是看过几篇,无非就是些风花雪月、歌颂爱情。”魏崇稳面露不屑,“这般三心二意,连一家之主的责任都承担不起来的东西,还有脸谈什么爱情?他连个男人都不配当。”说完,魏崇稳犹不满足,话锋一转,“就是因为文人里有这么一群恶心人的东西,我才瞧不起他们。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身不修,家不齐,连自己那一摊子烂事都理不清楚,又哪里有资格对着国家大事指手画脚?”
赵谷原本只是想踩年翔飞几脚,却不料自家元帅这么给力,竟然直接来了发地图炮,将一群人都骂了进去。可想而知,不出几日,自家元帅又会成为众多文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在报刊杂志上来一场大混战了。
不过,魏崇稳不在乎那些文人说了什么,赵谷也不在乎。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无论这群人怎么骂,在魏崇稳这座大山面前都不过是斜风细雨,丝毫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只要军权在手,只要能震慑外敌,魏崇稳就永远是黎民百姓头顶的青天。
魏崇稳与赵谷一人一语说得爽快,而大庭广众之下被直接撕了脸面的年翔飞就没有那么愉悦了。年翔飞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围观众人嘲笑鄙薄的眼神自四面八方射来,直让他仿佛被万箭穿心,恨不得当场晕过去。
怒火上头,年翔飞想要冲到魏崇稳面前大声反驳,却被对方锐利迫人的气势压得双腿发软——而看到魏崇稳身后那一群荷枪实弹、正对着他虎视眈眈的士兵,就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其实,不仅年翔飞不敢反抗,他身边的女人周玲云也是死死抓着他不放,生怕他当真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如果说年翔飞还带着几分文人的倔强与清高的话,那么商人家庭出身的周玲云则更加懂得审时度势。
魏崇稳在文人群体中一向不讨人喜欢,哪怕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斥责年翔飞,大多数文人也不会买账,即使魏崇稳势力再大,也管不到文人们说什么、写什么。
然而,年翔飞可以不在乎魏崇稳的打压,但周玲云却不能不在乎。周玲云的父亲是个商人,自然要在魏崇稳的手下讨生活。倘若魏崇稳因为年翔飞的原因而迁怒于周家,其后果周玲云连想都不敢多想。
深吸一口气,周玲云只觉得自己隆起的腹部都有些微微作痛。虽然身后就是医院,但她却根本不敢进去,只能用力抓着年翔飞的胳膊,试图将他带走。
年翔飞感受到周玲云的力道,立刻明了对方的意思。他心里充满了愤怒,但身体却异常诚实,顺着周玲云给的梯子迅速下台,假装自己是不情不愿被周玲云拽走,实际上却恨不得立刻掩面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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