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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息怒（第1页）

此刻乾元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明明门窗紧闭，四面八方却似有阴风无端盘旋。

“张正谦，李啸，陈廷友，你们仨是庙里的菩萨，光受供不做事，吃白饭的是吗？”延熙帝的声音低沉如闷雷，风雨欲来。

刑部尚书，都察院御史和大理寺卿，三法司大臣并排跪伏于地，个个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延熙帝的目光宛如钢刀一一刮过他们压弯的脊背，“天子脚下，帝京城中，出现如此狂妄凶徒，将兵部员外郎一家满门屠戮焚尸灭迹，你们却连凶徒的脚印子都摸不到一个，呵呵。”

王有福执着拂尘垂头立在延熙帝斜后侧，听着皇帝愈发阴恻的声音，额上冷汗顺着菊花老脸滑进衣领，不知不觉打湿一团。

眼角余光一闪，延熙帝忽然从鎏金龙椅上起身，脚步带风绕过御案，步下海水江崖踏跺，直直停在三法司大臣跟前。

三个大臣盯着眼前的厚底龙纹朝靴，异口同声颤颤惊呼：“陛下息怒......”

“息怒？”延熙帝又是一声冷笑，笑得在场众人心脏几乎停跳，“三十七条人命，无头凶案，庸臣蠹虫，你们叫朕如何息怒？”

“张正谦，用你的乌纱帽叫朕息怒吗？”延熙帝一把挥掉刑部尚书脑袋上的官帽。

转眸，瞥向一旁的都察院御史，“你呢，李啸，用你的脑袋慰藉兵部员外郎一家冤魂，叫朕息怒吗？”

硬靴蹬上肉躯，发出一声闷响。都察院御史李啸被延熙帝踹在肩胛骨上翻倒在地，他却不敢痛叫出声，抖着身子迅速爬回皇帝脚下，头低的近乎嵌进砖面里。

眼见皇帝下一个出气筒就是自己，大理寺卿陈廷友磕磕巴巴祭出拖字诀，“臣等罪该万死，侦查兵部员外郎灭门案，迁延日久，茫无头绪，致使凶徒逍遥法外，帝京上下惶恐不安。”

“伏乞陛下宽限查案时间，容我等戴罪破案，缉拿凶徒！”一番拳拳话语，决心满满。

延熙帝闻言，目光扫过三法司大臣，满腔怒火似乎骤然宣泄殆尽，清隽的脸恢复了往日冷静。

这种突然收敛的冷静，却比外放的震怒更让人心底发毛。因为你无法窥得他的喜愠，只能战战兢兢暗自揣测。

王有福不禁偷偷抬眼，只见延熙帝双手负在身后，修长的影子拖在黑曜石砖面上，泛着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三日，朕再给你们三日时间。”死一般寂静的殿内，响起延熙帝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若不能将灭门案凶徒捉拿归案，你们也不用面圣复命了，一律自裁谢罪吧。”说罢，面无表情折身，坐回高高在上的龙椅。

三日？这跟直接要他们的命有什么两样啊？三法司大臣痛哭流涕，呜呼哀哉。

小德顺听着乾元殿门里头的动静，全身冒起鸡皮疙瘩。这些天皇帝心绪低沉，和贵妃昏迷时那样，整日皱着眉头，稍不顺心便大发雷霆，连他师傅王有福都吃了几次挂落。

大家是谨小慎微，能避就避，谁也不敢撞上炮仗呜呼升天。

心里咕哝着，一道袅娜身影穿过乾元殿前广场西侧的长清门，迎着毒辣太阳疾步而来。

她身着粉紫色宫裙，两道披帛挂在臂弯，行走起来，层层叠叠的裙裾如水波晃漾，披帛盈盈飘飞，仿若仙宫谪落的神女，踏着日光铺就的天路，步步生莲，来到人间。

见那谪仙模样的人，越过汉白玉石阶，上到乾元殿前的月台来，小德顺忙迎上去，“奴才见过贵妃娘娘。”将她引到檐下阴凉处。

“陛下在吗？”出声之人，一把嗓子清泠动听，未施粉黛的脸，朝着小德顺的方向微转，整个人透着一层薄雾般的柔光，正是纪沉星。

小德顺闻言，低眉答道：“回娘娘，陛下正在召见臣工。”

话音刚落，颂雪气喘吁吁跟了上来，两人走得太急，她没来得及带扇子，只能一边走一边扯出帕子，立到贵妃身后，给她扇风。

小德顺不是没看见追着贵妃跑的颂雪，而是芙蓉花一般的贵妃太过耀眼，远看叫人挪不开眼，近在眼前不敢窥视。

“在忙啊他。”纪沉星小声咕哝，抹了抹鬓角的汗，隐约听见殿内有声响，好像是延熙帝在骂人。

她心底小小的失落瞬间被大大的好奇替代，忍不住支着耳朵，提裙走近两步。

小德顺正盯着地面出神，忽然一阵香风袭来，贵妃那粉紫色裙摆上暗绣的荷花，幽幽欺近，仿佛活了一般，在他眼底迤逦旋开。

他呼吸一滞，全然忘记此刻距离有多失当，耳畔突然传来轻咳，是颂雪察觉他的僭越，在提醒。

小德顺猛地一激灵，哎唷，怎地犯了贵人主子贴身忌讳！他急急躬身后退两步，学着他师傅王有福的拍马调调，谄笑道：

“娘娘可是急着觐见陛下？依往日情况来看，怕是还要等些时辰。”

“这暑月里的日头毒得很，奴才斗胆，请娘娘先到东暖阁的耳房歇歇脚。里头备着解暑清心的绿豆汤并几样时鲜果子。待这头散了，奴才即刻通报陛下，前来回禀娘娘。”

纪沉星摆了摆手，“没事，我站这等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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