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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一个因（第1页）

当曹岐跨出甬道，鞋底骤然碾碎几片风化的鳞状岩层，“咔嚓”一声轻响，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格外突兀。整座山谷宛如被远古魔神肆意啃噬后遗留的巨兽残骸，四周斧劈刀削般的峭壁，如利剑般直插云霄，在五百米的高空处陡然收束，形成一道狭长的裂缝。

刀锋般锐利的阳光，艰难地从那锯齿状的天隙倾洒而下，将谷中漂浮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这些尘埃仿若深海中悠然游动的微生物，散发着神秘而缥缈的气息。

谷底，那些倾斜的青铜色建筑群静静蛰伏着，好似某种古老生物褪下的陈旧甲壳，散发着岁月的沧桑与神秘。一座高达二十米的梯形祭坛，矗立在建筑群中央，其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蜂窝状孔洞，每个孔洞边缘都凝结着钟乳石般的黑色结晶，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残存的飞檐斗拱间，暗紫色的藤蔓肆意缠绕，叶片背面泛着类似蛙卵的胶质光泽，在谷底蒸腾的雾气中，这些藤蔓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随着雾气缓缓起伏，让人产生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整片建筑都在这诡谲的氛围中悄然呼吸。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要来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要钻进山洞吗？”徐非的声音突兀响起，打破了长久的寂静，他先是莫名地长叹一声，带着几分感慨，随后看向一脸愣神的曹岐，难得好心地解释道，“这就是我们此次郊游的终点了。”

他的话音刚落，惊起数只隐匿在石缝里的蝙蝠，这些蝙蝠展开的翼膜上，竟布满眼睛状的斑纹，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光，扑腾着翅膀，朝着未知的黑暗飞去。

曹岐望向不远处，在倾斜天光下若隐若现的废墟，又将目光移向盯着自己的徐非，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里就是莫兰教的所在？”

“并不是。”徐非耸了耸肩，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只是这里面的东西，确实和莫兰教有关，说不定，你还能碰见你的一些忠实信徒呢。”他的语气中带着调侃，似乎觉得曹岐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

“我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提醒你，我不是‘神子’。”曹岐的语气坚定而决绝，没有丝毫动摇，哪怕耳边回荡着诡异的邪风，眼前是神秘莫测的青铜铃铛，他认真的模样，让徐非不禁愣了一下，随后，徐非发出一阵轻笑。

“呵呵呵。”

那笑声混杂在呼啸的风声中，仿若一阵无形的力量，吹动着钟乳石间隐约生锈的青铜铃铛，发出清脆却又透着诡异的声响。徐非收敛了笑意，看向身旁的曹岐，说道：“你可真有意思，曹岐，一点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紧接着，徐非提着煤油灯，不给面露沉色的曹岐反应的机会，一边在前头艰难地开路，一边招呼着他：“走吧，带你见识一下莫兰教的废弃之地。”

曹岐沉默不语，目光落在徐非单薄的白衬衣上，他判断了一下，二人出来的洞口距离谷底正中央的废墟，直线距离大概有一二百米。而此刻，他们身处崖壁之上，距离谷底还有几十米的高度，必须沿着陡峭的崖壁蜿蜒而下。曹岐看着那盏在黑暗中摇曳的煤油灯，深吸一口气，跟上了前面的徐非。

一路上，二人皆沉默无言，唯有那隐隐传来的水滴声，分不清究竟是汗水，还是崖壁上的积水。两个少年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沿着仅有些许着力点的崖壁，缓缓下降。

终于，曹岐接过徐非掉落的煤油灯，换了只手提着，然后脚尖轻点地面，朝着还在上方三五米处、一个仅有一脚之地的平台上站立的徐非伸出手。徐非的背部紧紧贴着锋利的岩脊，在昏暗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呼——”

徐非下落时，白衬衫鼓起的风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悄然响起，仿佛是这座古老山谷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又或是在迎接它曾经的主人。

二人目光交汇，徐非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感激，仿佛他早已认定曹岐会这么做；而曹岐的眼中满是善意，只因他看到徐非那相较自己更为消瘦的身躯，白衬衫多处已被划破，上半身肉眼可见的血迹晕染在白色的布料上，双臂、背部、胸口、颈部……皆是伤痕。这，便是为他引路付出的代价。

两人并排往前走，说是并排，曹岐却在不经意间领先了徐非半步，他提着煤油灯，朝着被天光分割的废墟中央走去。

当曹岐跟着徐非踏入建筑群的阴影时，靴底突然陷入某种黏腻的胶质物。他费力地拔出脚，借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线，看到青砖缝隙里凝结着大块琥珀色的物质，内部封存着扭曲的昆虫躯壳。这些鞘翅目生物的躯壳上，竟长着类似人类手指关节的结构，在幽暗中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别碰那些树脂。”徐非早已接过煤油灯，他用灯柄轻轻敲了敲路旁倒伏的青铜器皿，暗绿色的铜锈簌簌剥落，发出细微的声响，“四十年前的今天，莫兰教在这里进行了最后一次血月祭。你知道他们用什么当祭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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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斜的墙垣间，传来细碎的啃噬声，仿佛有无数隐匿的生物在黑暗中觅食。曹岐注意到，每块墙砖表面都布满细密的孔洞，像是被某种酸性物质长期腐蚀而成，散发着一股陈旧而腐朽的气息。“你总不会说是用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微微颤抖。

“用某样真菌。”徐非突然高高举起煤油灯，跃动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头顶十米高的拱顶。只见密密麻麻的菌丝从石缝中垂落下来，在潮湿的空气中缓慢地舒张、收缩，仿佛是无数只触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准确地说，是让活人携带共生真菌进行献祭。”

他们绕过一处坍塌的拱门，曹岐的衣袖被石棱勾住。他用力扯回布料时，整面雕刻着星象图的石壁突然轰然崩塌，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扬尘中，半具嵌在墙体内的骸骨显露出来，那具骷髅的颅骨内部，生长着蜂巢状的结构，六边形的孔洞里塞满了黑色的结晶。

“共生祭司。”徐非伸出手指，用指甲轻轻刮下一片结晶，“他们的脑髓会被菌丝替代，成为能操控孢子的活体祭坛。四十年前，大祭司妄图通过血祭让真菌突变，结果……”他的手指向祭坛底部，那里堆积着数百个拳头大小的青铜铃铛，每个铃舌上都裹着干枯的菌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曹岐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动，随着他们深入建筑群，耳边开始回荡起类似菌丝生长的簌簌声，仿佛有无数微小的生命在黑暗中悄然涌动。“所以，污染之灾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已经预感到了那个可怕的答案。

“是失控的共生体。”徐非猛地踢开挡路的石雕香炉，炉内滚出几十颗牙齿，每颗牙根都连着神经状的菌丝，在地上翻滚着，“当献祭者超过临界数量，真菌会产生集体意识。那天夜里，所有祭司颅内的菌巢同时爆裂，孢子风暴顺着峡谷一直蔓延到三百里外的村落。”

少年突然停住脚步，在某座残破建筑的拐角处，暗紫色的藤蔓在墙面上拼凑出人形轮廓，叶片背面的胶质物正渗出淡黄色的液体。徐非将煤油灯凑近观察，液体里立刻浮现出无数针尖大小的瞳孔，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光。

“这只是一部分成因而已。”徐非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响，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知道为什么你会被当成‘神子’吗？”

紧接着又开口：“我也不知道。”

而曹岐后退时，撞上了身后的青铜柱。柱身突然亮起荧绿色的纹路，蜂窝状孔洞中传出此起彼伏的尖啸，仿佛有无数被困在菌丝里的灵魂，在这一刻突然苏醒，发出痛苦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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