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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记忆（第1页）

在那间光线幽暗、氛围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屋子里，一个身形佝偻的男人静静地伫立在水池旁边。他的面庞写满了深深的疲倦，原本应该明亮有神的双眼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就像两颗燃烧着怒火的炭火镶嵌在眼眶之中。

他脸部的血管异常清晰地凸显出来，扭曲蜿蜒着，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活脱脱像是一条条恶心的蛆虫正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那薄薄的皮肤底下，随时都可能破皮而出。再往上瞧去，只见他头顶的头发稀稀疏疏，所剩无几，而那些残存的发根处更是布满了数不清的细小伤口，有的还渗着丝丝鲜血。

这个男人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立在水池边，缓缓抬起头，目光凝视着上方那面蒙着一层水雾的镜子。紧接着，他微微张开嘴巴，露出里面参差不齐、残缺不全的牙齿。就这样默默地注视了好一会儿之后，他颤抖着伸出手，从一旁抓起一把锈迹斑斑的钳子。

这把钳子看上去沉重而又冰冷，男人紧紧握住它，小心翼翼地将其伸向自己口中那颗已然破损得不成样子的牙齿。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拽。然而，事与愿违，由于他太过虚弱，这第一下并没有能够成功地将整颗牙齿完整地拔下来。

只见那颗牙齿的牙根与牙床之间仍然藕断丝连，一小截残留在牙龈深处。与此同时，一股浓稠的黑红色血液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创口处汹涌喷出，瞬间灌满了他的整个口腔。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充斥着这间狭小的屋子。

男人似乎被这股血腥气息给狠狠刺激到了，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恶心感。他弯下腰，“哇”的一声，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秽物混合着血水一起倾泻而下，溅落在脚下脏兮兮的地面上。

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男人喘息着直起身子，换了几口粗气。他定了定神，再次鼓起勇气，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死死捏住那颗牙齿残留的部分。然后，他开始缓慢而又坚定地转动手指，一点一点地加大力度。随着“嘎吱”一声脆响，剩余的部分终于被硬生生地扭断了。

他缓缓地弯下腰，伸出那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捡起那颗已经被扭断的牙齿。这颗牙齿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中，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他瞪大双眼，紧紧盯着它，只见那牙齿竟然在泛着一层淡淡的莹莹白光，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一般璀璨夺目。而且，在那层白光之上，似乎还有着一圈圈不断旋转的神秘光圈，若隐若现，如梦如幻。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间，一阵低沉而又怪异的笑声从男人口中传出。他一边大笑着，一边死死地握着那颗牙齿，就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滑稽、最可笑的事情一样。随着笑声越来越响亮，他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尖锐起来，变得癫狂起来。

此时，他那双原本正常的眼睛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眼球中的血管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冲击，一根接一根地爆裂开来。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脸颊上凸起的青筋缓缓流淌而下。血泪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让他那张脸看上去既凄惨又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然而，尽管如此，男人却依然无法停止那疯狂的大笑，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终于止住了笑声。他大口喘着粗气，身体因为过度激动而不停地颤抖着。随后，他随手一甩，将那颗牙齿狠狠地扔到了旁边的角落里。接着，他转过身去，目光落在了桌上那盘只吃了一半的土豆泥上。就在刚刚，正是因为用牙齿咬到了勺子，这颗牙齿才会突然碎裂并掉落下来。可是现在，他仍然感到饥肠辘辘，对食物充满了无尽的渴望。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抓起勺子，准备继续享用这份美食。

当他把勺子送到嘴边时，却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手中的勺子竟然变成了一支黑色的钢笔。与此同时，面前的餐盘也不再是那个装着土豆泥的盘子，而是一本泛黄的日记本。他疑惑地翻开日记本，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那些字迹歪歪斜斜的，有些模糊不清，仿佛是在很久以前写下的。

男人努力想要看清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但是无论他怎么集中精力，眼前总是一片朦胧。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可依旧无济于事。渐渐地，他开始感到有些恐慌和不安。他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更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写的，但是他感觉得到日记在呼唤他。也或者呼唤的不是他，而是写日记的人，他不知道那是谁，而且他知道，他马上就要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将日记缓缓合上，再次来到水池边，抬头看向镜子，而这次他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画面。

镜子里的男子拥有一头浓密的棕金色卷发，肆意地垂落在宽阔的双肩上。高耸的鼻骨如同雕塑般精致，为他的脸庞增添了一份立体感。宽宽的额头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犹如深邃的湖泊，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尽管他的皮肤略微有点黝黑，但这种肤色反而散发出一种健康与活力的气息。男人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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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与此同时，他面部的血管充斥着愤怒，开始不停地膨胀收缩，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然而，诡异的是，镜子中的那个“自己”却始终保持着一脸温情脉脉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华丽服饰、浑身散发着贵族气质的女人悄然出现在男子的身后。她伸出白皙修长的双手，轻柔地绕过他的脖颈。紧接着，女子将那张娇艳动人的脸蛋紧紧地贴在了男人的脸颊上，两人相依相偎，宛如一对沉浸在无尽幸福之中的爱侣。他们的嘴唇微微张合着，似乎正在低声诉说着甜言蜜语。可是，无论男人如何竖起耳朵倾听，怎样竭尽全力去捕捉那些声音，他都无法听清镜子里的两人究竟在交谈些什么。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与那个世界彻底隔绝开来。随后，镜子里的女人突然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男人的脸颊。

这最后的一吻宛如一颗炸弹，在刹那间轰然引爆了男人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所有愤怒。只见他双眼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口中喘着粗气，犹如一头失控的猛兽。紧接着，他一把抓起放在身旁那把沉甸甸的钳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面前的镜子砸去！一下、两下……他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钳子，疯狂地、愤怒地、不顾一切地砸向镜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男人的动作越来越猛烈，他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着，但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镜子在他持续不断的攻击下逐渐破碎，玻璃渣四处飞溅，散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碎片。然而，男人依旧没有停止，他继续挥舞着钳子，一次又一次地猛击着残存的镜面，似乎想要将心中所有的怒火与痛苦都发泄出来。

终于，当男人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他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手中的钳子也随之滑落，“铛”的一声掉落在一旁。此时的地面早已布满了被砸碎的镜子碎片，这些锋利的碎片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寒冷的光芒，仿佛在嘲笑着男人的无能与脆弱。

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尽管镜子已被砸得粉碎，但镜子中的男人并没有因此而消失。相反，由于无数碎片的存在，此刻出现了更多个男人的镜像。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还处于极度愤怒状态的男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不再像刚才那样狂躁不安，而是和镜中的那些自己一样，目光变得柔和且充满深情，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那个女子。过了一会儿，男人艰难地从满地的碎玻璃中捡起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然后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倒下，但他依然一步一步地向着床边缓慢走去。终于，他走到了床边，然后如释重负般重重地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此刻，屋子内的光线已经完全消失，太阳早已悄然落下海平面，屋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屋内那盏老旧的煤油灯也未曾被点燃，只是孤零零地悬挂在墙壁上，毫无生气。唯一能够带来些许光亮的，只有上方那束来自远方的探照灯光。可惜的是，这束光并未照射进这间屋子，而是直直地射向了遥远的群岛之外，仿佛在指引着人们前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菲亚，这是我的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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