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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塘风以为秦书晚所说的“去镇上喝羊肉汤”是一件类似于“去小区门口买菜”一样容易的事情,但直到他和秦书晚一起顺着马路走了一个小时之后,才终于忍不住问了句:“那个……我想问一下,去镇上很远吗?还有走多久?”
秦书晚吸着鼻子看看他:“走不动了?那刚刚我说坐三轮车的时候,你还坚持要步行?”
“那还不是因为你说很近吗?我要是早知道这么远,肯定要坐三轮车啊……”
见他可怜巴巴的停下来敲了敲膝盖,秦书晚感叹的取笑他:“你不是说不能总是后悔吗,现在自己倒是想着早知道了。”她的下巴点了点前面,“再走十分钟就到了。”
夏塘风刚想说休息一会,而她却已经大步往前走,他只好强忍着双腿酸痛跟过去,由衷的佩服:“书晚,你真的很厉害,走这么长时间都不累,你难道是什么竞走运动员吗?”
“这算什么,这点小事村里的孩子都能做到。”秦书晚指了指马路对面正结伴回家的小学生说,“村里没有学校,学生要去镇上才能上学。但并不是所有家庭都能每天都坐三轮车上下学,就只能尽量步行,偶尔来不及了才坐三轮车。”
夏塘风这才注意到在路上见过很多次的学生,他们穿着同样的校服嘻嘻哈哈互相打闹。如果不是秦书晚提起,他都不会想到这些孩子每天都要步行去镇上。
见他一直看着对面的孩子,秦书晚说:“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在这个年代怎么会有这么穷苦的村子?你从小养尊处优,没受过苦,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不……”夏塘风连忙跟上去,“我小时候就是在农村长大的,生活环境比你们村子更差,而且还会经常被大孩子欺负,不然我也不会认识其琛……我只是在想,你说偶尔来不及了才会坐三轮车,但其实……你应该从来没有坐过吧。”
“这都被你猜出来了。”秦书晚耸耸肩,“我小时候能上学就不错了,哪能奢望坐三轮车?到了,你想喝羊肉汤还是吃排骨米饭?我们村子的羊肉很好吃,但排骨米饭也不错。”
夏塘风有些气喘吁吁的看着亮堂许多的镇子,而身后他们走过的路却黑漆漆一片,走十几分钟才会有一个路灯。他们所站的地方就像两个世界的连接处,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喝羊肉汤吧,你不是想请我喝吗。”他指了指离得最近的羊肉汤店。
“可以,走吧。”
十分钟后两碗还在冒着热气的羊肉汤上桌,老板又拿来两盘烧饼,和秦书晚说了几句家乡话。夏塘风虽然不能完全听懂,却也知道是在唠家常。
随后老板去忙,秦书晚把烧饼撕成一小块放进汤里,说:“这家店开了几十年,我小时候每个周五都要来这家店喝一碗羊肉汤,想不到老板还记得我。”她吹了吹热气轻轻喝了一口,一脸满足的说,“不过我那时候也没钱,是因为周五下午课少,提前写完作业的同学可以早放学,我就很快写完作业,跑来店里帮忙干活。干两个小时,就可以免费喝一碗羊肉汤。”
夏塘风怔怔的看着她埋头喝汤的样子,心中动容,没有说话。
秦书晚见他没喝汤,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一副同情自己的样子,不禁有些嫌弃:“你别同情我,也别觉得我过得有多苦。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可以用我赚的钱喝汤,还能请你喝,烧饼都是四人份,这难道不是非常励志的故事吗?”
尽管她说的十分斗志昂扬丝毫没有难过的样子,但夏塘风还是心疼她过去所受过的苦,低头从自己碗里夹了两块羊肉放到她的碗里,点头沉闷的说:“嗯,非常励志。”
“……一看你就不是真心实意。”秦书晚毫不客气的吃着他夹过来的羊肉,埋头说,“其实我有时候也觉得我特别窝囊,我弟弟只想要我的钱,我妈妈只想榨干我的血养她的宝贝儿子,我却还觉得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想着多赚钱给他们,让我弟弟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但是说白了,不管我给多少钱,就算我把自己卖了,钱全都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把我当亲人。我再怎么留住这段亲情,他们也不属于我。”
夏塘风的筷子在羊肉汤里慢慢搅拌着,虽然汤味很香,他却怎么都咽不下。
“所以啊,失望太多次之后,我就想开了。他们不把我当亲人,我也没必要一直抓着亲情不放。”秦书晚咂咂嘴,“一厢情愿的亲情,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得寸进尺,也让我越来越失望。”
“我明白。”夏塘风终于开口,他看着秦书晚望过来的眼神,点着头说,“我知道你在原生家庭里受过很多苦,也知道他们有多过分。所以我理解你想和他们断绝亲属关系的决心,我也支持你和他们撇清关系。你做得很好,做的很对。书晚你不要有负罪感,你能做的都做过了,那一点养育之情你早就还清了,现在所做的都是看在你们有血缘关系的面子上,仅此而已。”
秦书晚慢慢低下头,这才看到自己的碗底有很多羊肉,她要的是中份,可这羊肉的分量却比大份还要多出很多。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板还是记得她爱吃羊肉,就算她没有在店里帮忙,却仍然给她盛了很多羊肉,还在烧饼上洒了她喜欢吃的白糖。
她忽然很想哭,甚至在下一秒就真的红了眼眶,眼泪滴在羊肉汤里,马上和汤水混合,没了踪迹。
昨晚她半夜突然醒来,不是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而是她根本就没睡着。
她觉得自己很矛盾,明明决定回家,却又想着和妈妈弟弟断绝关系。她也觉得自己很不孝,妈妈给了她生命,她却想着离开她。
但今天,她终于听到了她最想听的话。
她从始至终想听的,只是她所爱的人对她说,你做得对,你没有错。
而那个人,是夏塘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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