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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有所指!我可不是那以德报怨的人,恩断义绝,我也不怕背后说他是非。当年通家之后,我过去王家,好几次,看见王忠从后宅出来,你说当时正是少年的王忠,没事出入女眷居住的后宅,能有什么好事?”刘秀才说着便冷笑起来,对于他来说,王家就没一个好东西,“这回为了见王举人,我也给了他几次钱物的,想不到,他和那王某一样,也是受了好处,最后半句好话没有,反倒是胡乱编排是非,真真不当人子!”
胡宗宪点了点头道:“好,所以请刘兄出来述话,却是对的,如此进去之后,刘兄先不要声张,到时我们一揭开他的谎话,必要让王忠哑口无言才是。”
“全依胡兄安排!”能让王家不爽的事,刘秀才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对于他来说,这种愤怒,压根就不会因为王举人之死而消弥掉的。
于是胡宗宪也很高兴,他当然希望这案子能快点结束,然后他有时间去陪霍曼殊,这又不是霍长觉之前惹下来的麻烦,胡宗宪如果不是因为知县的原因,他根本就不愿花时间在这上面。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你没有话要说,我却是有话要问的。”胡宗宪入得内去,对着那王家的老仆王忠这么问道,然后当对方依旧一言不发的时候,胡宗宪便让陈捕头去把那个年轻的仆人传唤过来。
而那个年轻的仆人一到这大雄宝殿,看着县学教喻坐在上面,吓得立马就跪了下去,县学教喻望了在胡宗宪一眼,看着后者手执折扇向他遥遥作揖,便抚须向堂下跪着的年轻仆人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这也算是过了一把正堂的瘾头,要不他县学教喻就算是提拔上去,也论不到他来问案,所以教喻倒是玩得很高兴:“姓名,籍贯,一一从实招来!”
“小人赵实,是王家给少爷当书僮,蒙大爷抬举,这回跟随在大爷身边出来侍候。”年轻的仆人老老实实回话,“现时十八,土生土长的绩溪人,老父和老娘都还在,有两个姐姐有一个哥哥。”
胡宗宪在边上看着县学教喻玩得摇头晃脑,真的哭笑不得。
照着教喻这么玩下去,到明天还问不出个事来,所以只好插嘴开口:“王举人之死,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按着你们王家年长的王忠所言,说是你前年救了小姐落水之后,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又蒙骗小姐和夫人,企图要让王举人把小姐许配与你,可有此事?”
“回秀才的话,有一些是有的。”赵实尽管被吓得不轻,但他能跟在王举人身边听候使唤,那也不是蠢人,“小姐落水,小人救小姐,那是本份;蒙骗大奶奶和小姐,那是没有的事;让大爷把小姐许配于小人,那小人是不敢想的,更是从来没有提过;承蒙小姐错爱垂青,但小人自知是配不上的,所以也不敢有这等痴心妄想。小人姓赵,大奶奶的意思,是想让小人改姓王。”
大奶奶是指王举人的妻子,因为王举人的父亲还在,所以称王举人为大爷,王举人的妻子为大奶奶。
改姓王是什么意思,所谓倒插门,也就是入赘的意思。
一般来说,这个年代入赘可不是什么好事,往往会被视为没有本事的废物,比较简单的说,通常是认为科举无望,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别的指望,才会去入赘。当了赘婿的人,往往所谓不被当人看,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赵实说他不愿入赘,坐在上首的县学教喻倒是点了点头,对他高看了几分。
但胡宗宪却没有给他什么好脸,只是便接着问道:“我问的是,王举人之死的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们的说的?而不是让你诉说自己的青云之志。”
这话有些重,说得赵实马上红了脸,低下头去:“小人不敢!大爷死得冤啊,大爷在生时,都是与人为善的,从来没跟人红过脸,他不该这么走的啊,还请给我家大爷做主,找出真凶啊!”
说着就冲着四周磕起头来,那头磕得是真狠,不两下就乌青了,然后陈捕头教他扶时,这赵实已生生把自己砸昏过去,脑门上一大片的血肉迷糊,煞是吓人。
“好,想不到,这年轻人倒是个忠仆啊!”县学教喻看着,抚须感叹,很以为然。
胡宗宪却就皱起眉来,在他看来,磕头不是道理。
他问的是,这年轻仆人赵实对于王举人之死,有什么样的看法,每个人面对于每一件事,心里面必然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会不会说出来而已,胡宗宪就是想让这年轻仆人聊聊他的想法,那怕是他编些假话,如同那老仆王忠一样,当成故事来讲,也无所谓。
这年轻仆人愿意说什么,那是他的事,胡宗宪并不见得就会相信他所说的。
但他只要说的,总能够找出一些东西的,总能够反映出他内心的一些想法的。
例如刘秀才说的,胡宗宪也不见得就全盘相信。
但没关系,言多必失,只要说出来,就是好事。而这个年轻仆人赵实,他选择的,是砸昏自己。在县学教喻看起来,这是忠仆,在胡宗宪看起来,这却是极有问题的!
他觉得赵实在躲避,躲避暴露出心里真实的想法,这就是有问题了。
“王忠,其实之前我是有听闻,你在王家,行为举止,是大有问题的。”胡宗宪站了起身,在大雄定殿那供桌前面的空地走动,因为香火不盛,所以这里的地砖已经有好些残破的裂痕了,几乎没有一块地砖,是完整的。
而那几个野和尚再勤快都好,寺庙的衰败,也是难以阻止的发生着,正如后面那片当年也许壮观的塔林一样,如今有许多都只有塔基,而要找出一个没有破裂倒塌的塔,也是一件艰难的事,几乎每座塔的缝隙里,都有着野草顽强的根系深扎于内里了。
王举人死在这个荒郊野外的塔林,是有意选择的地点,还是随机之下失手杀人的所在?
胡宗宪抬起头来,看着跪在下首的王家老仆王忠:“听说你出入内宅,不须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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