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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夜色(第1页)

从黄昏到天黑,这种光线上的转变,会让人的判断力有些不清晰,但当天黑了一段时间之后,却就不一样了,例如在天黑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陆仇的五舅舅,却就向着随行的护院问道:“怎么还没到?现在到了哪个村了?”

官道的旁边,总会有些村落的,只要认出是哪个村子,便大抵能估算,还差多少里路的行程。结果马车停了一下,外头的护院去转了一圈,回来却是告诉他:“五爷,这怕是到上舍了。”

“你疯了么!这怎么也不该才到上舍啊!”五舅舅在马车就叫骂起来了。

于是他自己下了马车,执了火把去打探,结果的确就是行到上舍这村落左近。

“赶紧赶路!”五舅舅有些不快,又无可奈何地向着那些护院说道。

按着这样的行程,当真不知道,去到县城,得什么时辰了。

一旦太晚的话,对方觉得自己毫无诚意,那谈起来,就不太流畅了。

这玩意要吃绝户,当然得大家都拿出诚意才是道理。

“也许我们不该去找陆家的族老谈这个事。”六舅舅的神色有些黯淡,等着他的五哥重新爬进马车里之后,却是这么对后者说道。

“不谈,不谈你能得到什么?你告诉我!”五舅舅的声音却就大了起来,让六舅舅很有些难堪,于是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打定了主意,不再跟他五哥去提这个话题了。

但事情并没有因为六舅舅的沉默而得到好转,大约在一刻钟之后,马车再度的停了下来,而外面的护院轻敲着马车,对着车里的五舅舅和六舅舅说道:“五爷、六爷,似乎不太对,你们最好下来看看。”

不论五舅舅怎么暴跳如雷,他总归还是下车了,因为他也很清楚,这十几个跟着自己跑过南北商路的护院,不是没见识的泥腿子,也不是一惊一乍的莽撞人,他们会来让自己下车看看,当然是有他们的缘故。

而下了车之后,还没有去看,六舅舅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他直接就发现了哪里不对了。

走了一刻钟,可以看起来,他们还是在上舍这个地方,跟先前五舅舅下车查看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五舅舅接过护院手里的火把,默不作声地向前,走了七八步之后,蹲了下去,却就找到了自己先前在那里撒尿的地方,就算尿迹干了,尿骚味还留存着呢。

“这是鬼打墙吧。”五舅舅冷声说道,却是回首向六舅舅问道,“你怎么说?咱们是接着向前,还是掉头回家算了?”

六舅舅想了想,苦涩地摇了摇头:“还是往前吧。”

不见得他便硬要去赶上陆姓族人的约会,不见得六舅舅就非得去吃那桌酒席不可。

而是现在回头,谁又能保证,他们就一定可以回到家呢?那么还不如向前,向前也许只是刚才迷路了,向前也许可以摆脱这么一个处境。

当五舅舅和六舅舅再次上了马车,明显他们的行程就变慢了,跟在马车两侧的护院们,要显得比之前小心得多了。

大致上也是因为这种小心的缘故,倒是没有再陷入“鬼打墙”的绕弯里,顺利地到达了县城。虽说关了城门,但陆家族人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约的地点,是在城郊的青楼里,见着五舅舅和六舅舅入得内去,自然就大茶壶来迎入内不提。

将十数菜肴都布了一桌之后,那陆姓的族人,就向刘五、刘六问道:“这一回,你们两个能济得了事吧?不要我们跟你们专门来谈这一番,然后到时又说你们俩人全是不济事的,白白的折腾人!”

“作不得了主,我们来跟你谈什么?”刘五没好气地反呛了一句,却是说道,“这回关节又不在你我身上,你可知道,胡秀才说了,他回来之前,要是把陆家的浮财分割,他可是要说话的。”

陆姓族人听着这话就不高兴,一拍桌子:“他胡秀才是哪里冒出来的?他凭什么说话?真真他娘的可笑!”

有了这么一个基调,两方谈着却就融洽起来,渐渐地入了港,如何分割陆仇家里留下的铺子、田地、老宅等等,都有了个让双方满意的方案。陆姓族人也很高兴,毕竟这件事,算是有了个着落:“你们去请刘老太爷来,明日咱们两家,就去衙门,由着衙门见证做个交割。”

历朝历代,只要是在衙门做了交割,有衙门盖章的,就是红契,比起私人交易的草契、白契,不可同日而言之,它是有着法律效应,有着官府背书的。但是地方豪族,仗着自己在当地的势力,不去欺行霸市已是谢天谢地,谁敢去质疑他们手上的契约?

所以往往不见得会去办红契。因为红契,是要交税的啊,官府不可能白白去充当这验证人,去给交易双方背书。所以豪强通常都是私底下签的白契。刘五听着这话,也有些不高兴:“你是钱多咬手还是怎么了?还非得去整一份红契?这绩溪地界,咱们两家定下来的事,咱们两家自不生出什么枝节来,还有谁来找茬啊?”

“这个,还是走红契吧,族里几位老人家的意思,这钱不能省。”陆姓族人态度很好,但是很坚持,“这个就不要商量了,如果不走红契,咱们没必要谈下去。”

刘五刚想要发作,却就被刘六按了下来,刘六起身抱拳道:“就按阁下的意思,走红契吧。”

于是就约在明日中午,再来县城会面,由陆氏宗族的老辈子,和刘家老爷子一起,去衙门交割,订下红契等等。双方接下去,自然就是推杯换盏,喝到耳红面赤,方才散了。

“老六,你疯了么?陆仇家里的产业,一旦走红契,你可知道,要交的税,可得不少啊!”出得了青楼上了自家的马车,刘五就向刘六发作起来,“他们陆氏要发疯就自己发疯好了,为何要拉我们下水呢?你这么应了下来,回到家里,我看你怎么交代过去!”

六舅舅没有回话,只是吩咐那些护院,赶紧赶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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