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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不太想听你招(第1页)

恩怨情仇是一个回避不了的问题,跪到了半夜的源真卿,终于还是让罗石头叫了进院子里来。看着也就一两天没见的胡宗宪,脱形成这模样,源真卿一时之间真的被吓得不知道如何开口。

因为胡宗宪之前在源真卿的心目中,甚至霍长觉、王大头包括绩溪的包典吏、陈典吏,都觉得胡宗宪这人,是智珠在握的,就算是好享受美食,又好面子、好大言,但有一点大家都是公认,就是胡宗宪心智过人不说,性格也是极刚毅的,在孤月观那边,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那也是血肉场不露怯的。

“你知道吗?可以算得到的结果,便是惨些,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胡宗宪坐在躺椅上,用不符合他的年纪的深沉,对着源真卿如此说道,“比如我这个人,我是肯定能中举、进士的,只要不是中途得了急症横死,金榜题名是应有之义。但跻身一甲大约怕是不行。所以到时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跟我无缘,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说到这里,他揉了一下眉心,摇了摇头道:“但若连榜也上不了,那也没有什么不对。考场进去了,便有输赢,就算我料定自己是肯定能上榜,最后上不了,那来年再战便是了。”

源真卿坐在对面,却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因为他真的听不太懂,胡宗宪跟他说这一席话的意思。

而对他说这一席话,似乎胡宗宪也没打算让他懂,只是一路地说下去:“但如果我上了考场,被人诬陷作弊,取消了进场的资格,那也没什么,这条路不通,我另外走别的路就是,这世上的路千千万万条,总不至于一条也找不着。但如果我去考场,那正在历经检验的考生,突然抽刀捅了我一个透心凉!就不太对了。”

说到这里,他就把望向天际的目光收了回来,望向了源真卿。

“你说,这考生先前还求恳我呢,还请我吃了酒,而我虽然进了考场,可我也不是进场的考生,我是监考的官员,这考生是得了失心疯么?突然就来这么给我一刀。你觉得,我该如何是好?你知道答案么?你知道,那么就说出来,你若不知道,那这时间也不早,我就不留你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源真卿这当口再愚钝,也知道所谓的考生,就是指的他自己。

那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因为胡宗宪说得一点也没有错的,在这场“考试”里,身后站着都察院和锦衣卫的胡宗宪,以一个监考的身份出场,是没有问题的。而考生,没有疑问,就是他源真卿,就是藤原长庆,就是鲁三好,还有鲁三好身后的足利义光。

因为他源真卿之前找胡宗宪帮手,所以胡宗宪等同给他拿了小抄,所以他面对着藤原长庆才能翻得了盘,可他派出藤原长庆来刺杀胡宗宪,这个的确就是,捅了胡宗宪一刀的。

所以他根本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胡宗宪这当口没有什么心思去跟他玩机锋,直接就逐客了:“东西也是一片好意,便留下吧,不早了,就先这样。”

说着端起边上那杯早就凉了的茶,罗石头是知情识趣的,马上就凑过来,连请带哄的,把源真卿请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之后,源真卿再愚钝,也知道这事情没有朝着他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他失魂落泊的上了轿,一直回到自己宅子里,却是对着二阶堂翔太恨恨地说道:“我足足在他家照壁那里跪了一下午,他就如此对我?那么多财货,买不起那小孩一条命么?欺人太甚了!欺人太甚了!”

到了最后,他无可控制的歇斯底里吼起来。

因为有一种恐怖,已经不知不觉之中,把他整个人都慢慢侵蚀了,特别是当他在胡宗宪的院子里,看到了全副甲胄的锦衣卫人等时候,更加觉得自己招惹了完全不该招惹的角色,对于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完全失去了自信。

“都怪你,你之前为什么不劝一劝我!”他说着,把一个茶杯狠狠砸到了二阶堂翔太的面前。

“哈依!”二阶堂翔太并没有分辩什么,低头认下了源真卿的训斥,然后向对方问道,“要不,我再去求一下胡秀才?或者,我们再安排一批人?”

再安排一批人,当然就是把藤原长庆没有干好的事,接着干完。

源真卿听着,吓得倒退了几步坐倒在椅子上:“你是失心疯么?滚!安排什么人,那是藤原长庆那混蛋自己起的歹心!跟我全无关系,这个再字,从何说起?滚滚滚,不管你去找女校书还是清倌人,反正,只要能让胡秀才放下这一节,什么花费,都是值当的。”

“小人明白。”

但是出了源家宅院的二阶堂翔太,却冷笑道:“果然如秀才所料一般无二,冢中枯骨!”

不过二阶堂翔太他并没有在这个夜里,去找胡宗宪汇报源真卿的动向,因为胡宗宪尽管心情很差,但这样的事,还是一早就安排好了,而这一个夜,胡宗宪也没有呆在宅院里。

胡宗宪出现的地方,是在府城的大牢里,陪在他身边的,是那位公门老吏。

牢中的节级、狱卒之类一脸的讨好是一件必然的事,因为他们再没有眼色,也知道能让这位老吏亲自挑着灯笼引路的人物,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哪怕胡宗宪看上去,瘦得有些吓人。

“秀才,小老儿真的没有太多的心思。只是没有许多的计较。”老吏一边引路,一边低头陪着不是,“您是什么人物?小老儿当不起您的这份伸量啊,若有您一成的心智,也不至于这一辈子,就凭着祖荫,混了这么个典吏啊!”

声音虽压得极低,但那份惶恐,倒是真切的,连“老夫”也不称了,自己直接自称“小老儿”。

胡宗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没有揭过这一层,也没有反唇相讥。

一直走到那老吏停下步子,把灯笼插在墙上的挂架上,牢狱里被关押着的人,却就努力蠕动过来,因为他的手脚都被打断了,却就是藤原长庆,他见着胡宗宪,第一句话便是说道:“秀才,我招,我什么都招!”

“可我不太想你听你招啊。”胡宗宪冷冷地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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