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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将车子停在了车行门外的停车位里,然后便透过玻璃窗看见老程一个人正背对着我的方向站在那里,似乎他有些心事。
我是不害怕他骂我的,因为他不论怎么骂我,我知道那只是他没文化,却又不甘心说不过我时的正常反应。
我害怕的就是他那种严肃的、很认真的准备说一件事情时的样子。而他的这种样子也是很少在我面前呈现的,记得上一次他这副模样,还是在两年多以前的那个春节,他在酒后和邱建阳大吵了一架!
具体吵架的原因是老程希望邱建阳能够回到济南生活,可以把吴莉萍(他现在的老婆)以及邱艺一起带过来。毕竟爷爷奶奶的年纪也不小了,而我那时候也快要大学毕业了。在老程的眼里,邱建阳已经对济南这个家不管不顾很多年了,现在于情于理也该回来了。
可是他的建议却被邱建阳直接给拒绝掉了,理由也很简单,他认为邱艺已经上高中了,不方便在这个时候转校,而他在苏州也有了自己的工作,不可能轻易丢掉。
就这样,老程发了脾气,却又很认真很严肃的指着邱建阳的鼻子骂道:“如果你邱建阳不想要济南这个家了,那么以后家里的老爷子老太太就是我的亲爹亲妈,邱烨就是我的亲儿子,你邱建阳如果那么喜欢苏州那个地方,就一直别回济南了!济南也不缺你这一号人物!”
原本我以为那天他们俩会大吵一架,可最后的结果却只是邱建阳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喝起了酒,而老程则是在又骂骂咧咧了几句之后,被崔红梅带回了家。
可当初他那种严肃的态度是冲着邱建阳的,就已经让我一个旁观者有些犯怵,而现如今,他却把这种态度用到了我的身上,即便此刻我只是见了他的背影,就已经有些不寒而栗了。
可是该面对的迟早还是得面对的,我在门口抽了一根烟,借此也给自己打了打气,告诉自己,老程其实并不可怕,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而已,而且再过几年,还可能变成一个更不那么可怕的糟老头子!
做好了这一切的心理建设后,我深吸一口气,迈着还算坚定的步伐,走进了车行里面。
老程似乎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在我刚刚踏进门时,他就转过身,把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即便在进门前,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但是当我真正的看见他那副模样时,一时间还是有点肝颤!
我冲着他笑了笑,道:“程叔,你这是怎么了?别一脸严肃的看着我啊!看得我怪害怕的。”
我以为他要骂我,因为两年前这个表情之后,他就开始对着邱建阳一顿臭骂了,现如今,两年之后了,他再一次变成了这个表情,我想他一定是又要骂人了!而好像我们邱家的人就是要挨骂的一样,只不过两年前他骂的是爹,两年后他骂的是儿子。除了这一点,好像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两年前的邱建阳没有选择和他对骂,两年后的我同样不会和他对骂!如果还非要找出点区别的话,那便是邱建阳不选择和老程对骂,是因为不屑,而我则是因为不敢。
可我好像是猜错了,老程好像并没有要骂我的意思,而是罕见的替我搬来了一把椅子,让我坐下之后,又给我点了一根烟,害得我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不太懂这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
他也陪着我一起抽起了烟,我们俩就这样面对面抽着烟,谁都没有说一句话,我想他抽完烟之后,是会说话的,而我也就没必要主动开口去问了。
果然,在他掐灭烟头的一瞬间,他就从口袋里取出来了一张银行卡,拍到了我的腿上,随后又叹了口气,却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出来。
我也有些纳闷儿他这种反常的举动了。我低头看了看腿上的那张招商银行的银行卡,没敢动它,而是试探性的向老程问道:“程叔,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老程见我不愿意收下这张银行卡,便又将它从我的腿上拿了下来,然后却也没有收起来,而是直接塞进了我的手里。
“邱烨啊!你跟着我干了多久了?”
“快两年了!”
老程点了点头,道:“是啊!这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两年了,我记得你跟着我干的时候,我们家程霜那丫头也才刚刚考上研究生,准备去北京上学,这一转眼她下个月都要毕业回来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老程说这些话的意思,但是总感觉这样的氛围有些不太对,他不是一个喜欢煽情的人,比起煽情,他更喜欢选择用骂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所以这种一反常态的样子,让我有些难以适应。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程叔,咱们俩都是老爷们儿,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你这又是给我塞银行卡、又是和我说了这么多煽情的话,说句不好听的,总感觉你好像是在和我交代后事一样!”
“他妈的,你这个小兔崽子!我好不容易说了几句感性的话,你成心惹我生气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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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笑道:“没……程叔,这不是你今天太一反常态了嘛!害得我有点不适应!”
老程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反正你刚刚也说了,那我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最近这段时间你也知道,咱们二手车的市场行情实在是不好,咱们车行目前也是举步维艰,所以我想着以后车行这边,也用不了什么人手了,以后就我自己在这边忙活就够了!”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老程,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所以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上班了!这张银行卡里面有五万块钱,就当是我突然把你开除了的补偿吧!”
一时间,我变得有些恍惚了,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我确实没什么可说话的必要了!车行最近几个月的行情我是清楚的,而我在车行的业绩我更是清楚的!老程没有在几个月前就把我开除,已经是很关照我了,我想现在他提出把我开除的想法,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如果不是车行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应该是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可是他又实打实的给了我五万块钱,我觉得这笔钱,不论如何我是不能收下的,我没有对车行做出什么贡献,临走前还要吸走车行的血,如果做人做到这个地步,我觉得我也算不得是一个人了!更何况,老程的确对我很好,所以我宁愿选择一分钱赔偿金不要的体面的离开,也不愿临离开前再让车行雪上加霜!
我把银行卡递给了他,然后说了句“不用了”便急匆匆的离开了。我怕我再多留下来一秒钟,那种悲伤的情绪就会让我的眼泪落下,我更怕我再多看一眼那张银行卡,我就真的舍不得把它还给老程了!因为我现在的确还是挺缺钱的,尤其是之后还没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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