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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男以前跟着兄长打天下,两人靠制造和销售电子产品起家掘得第一桶金。自王居安的父亲去世,她就坐实集团主席的位置。又因学理工出生,早年在某大型国企做技术,从技术员到工程师,直至后来下海从商,她更习惯旁人称自己一声“王工”而非某总,这样一来倒让她整个人多了些学术味而非同其他商人,将精明浮躁的烟火气流于表面。
苏沫在总经办做了几天普通助理,期间和王亚男打过一次照面。当时王亚男带着一行人直奔里间的办公室,她看起来比实际年轻一些,步伐利落动作干练,姿态昂然目不斜视,一时间整个总经办鸦雀无声。付小姐忙起身率先同她招呼,又介绍:“王工,苏小姐这周一已经入职。”
王亚男想不起来,步子稍缓,也没发问,随着下属的手势瞧了一眼,这才看到苏沫,随后只对她微笑着一点头便过去了。直到里面那扇大门被人合上,压抑而紧张的氛围渐渐隔绝,苏沫这才怀揣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心坐回桌旁。
坐下以后,各人都在忙碌,而她除了一遍遍翻阅oa上的栏目,依旧无所事事。
不是她眼里无事,实是同事们对她过于客气,琐碎小事不好劳烦,重要些的项目却也不便交予,可惜总经办里除了琐碎小事就是关乎公司发展方向的各样大事,有别于行政和人事部门,直接面向公司管理层,高权限高级别,但苏沫在这里就跟个睁眼瞎一样,只能从同事嘴里听来些项目名称,至于具体操作如何无从得知,因为她在资料共享上的访问权限属于最低。
过多的客气成就了明显的孤立和疏离,作为上头点名的空降兵,却是无足轻重的小卒一枚,何况空降的路线相当蹊跷,就连她自己也难免疑虑,不晓得这份从天而降的工资能拿到几时。
苏沫想来想去,觉得不能再走才入职新人的那条老路——放低身段从人手里拦下跑腿的活儿继而博得众人的好感逐渐打通关节,并非她心存不屑,而是时间无多底牌太差。既然这些人搁着她冷落她端着她,她便也端着自己,至少让人一时间看不清□,至于接下来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又过几日,终于有人给她派了活。
这天下午是每季度一次的董事例会,苏沫接到的临时任务是什么呢,帮人倒咖啡。
她被人喊进去的时候,会议已经到了快结束的阶段,先前就隐约听见会议室里唇枪舌战,发言双方都有一声高过一声的趋势,等到苏沫一敲门,倒是全安静了。
王亚男第一次同苏沫说话,和颜悦色:“苏助理,这是什么?”
苏沫想,不是你让我近来倒咖啡的么?只答:“是咖啡。”
王亚男捂了捂手里的骨瓷杯,略抬下颌往左手方示意:“给咱们王总经理倒点就成,我们这些老人只喝得惯茶。”
苏沫抬头,看见王居安正坐在那儿盯着她瞧,眼神里有些诧异费解的意思,暗含戾气数分,想是先前争执的时候余焰未消,这会儿又被火上浇油。
苏沫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步伐顿了数秒,上前去往他杯子里浇了些咖啡。
前些天王居安因去加国安顿儿子,随后又去外省办事,所以自那晚一别,两人再没见过,更加不知道苏沫在这里上班的事。
跟前的咖啡热气拂面,王居安收回视线,瞧向他姑姑笑一笑:“您还真是,”他言语微顿,“颇费周章。”
王亚男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慢悠悠开口:“我是为你好,”她执着杯盖的手往前面点了点,老生常谈,“你这些叔叔伯伯辈的,哪一个不是看着你长大的?安盛成立的时候,你还在读初中罢,他们哪一个不是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要多。这人啊,年轻气盛是好事,也不是好事,要有个度,少了,孬种,没担当,过了,锋芒外露眼里没人,让老同事寒了心,离心离德,事业难为啊……”
王居安往椅背上一靠,吊儿郎当地敷衍:“是,我还年轻不醒世,还是姑姑看得远想得透彻,您教训得对,”他视线扫过其余人,话锋转了转,“否则不小心得罪了人,死到临头还不知道……”王亚男知他故意曲解有意挑拨,神色不悦,正要说话,又听这侄儿向董事们笑着调侃:“各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江湖,我这人不学无术不及我家老爷子和在座的年轻时候一半能干,其他的没学着,也学不来,倒是遗传了老爷子的直性子臭脾气,对事不对人,有些话说完了也就忘了,要是刚才言语间冒犯了谁,还请别往心里去,不值得和小辈怄气伤神。”一席话说完,各种恭维客套渐渐涌上来,大伙儿拾了台阶打起哈哈,一扫适才的争执和各种阴霾心思。
苏沫已经收拾好茶杯器皿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不觉暗暗呼出一口气,又把用过的杯盏送到休息室,搁进洗碗机里放好,回到座位上没多时,就见会议室的门敞开了,董事们鱼贯而出,除去王居安和做记录的秘书,其余都是五十开外的中老年,各自话着家常聊起儿孙边往外走,一派和风细雨瑞阳初升,哪还有先时弩拔弓张的影子。
苏沫坐在位置上,继续翻阅电脑里的企业文化公司章程和大事纪要,有人从她桌旁走过,她下意识抬眼去瞧,正好那人也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王居安抿着嘴,眉头似乎冲着她微微皱了皱。苏沫慢慢收回视线,心里却是咯噔咯噔的,别人恐高晕血恐幽闭,而她最不想面对这种眼神阴鸷的男人,水随山转时过境迁,有一层心理阴影始终挥之不去,她高估自己的心态,早先在人前撒野,兜兜转转又跑回来伏低做小,一时之间她难免郁闷。
苏沫带着心里的不如意下班,和从蓉、莫蔚清一起吃了顿饭。
那边钟声做了手术,舅舅也能下地走路了,两人被舅妈和钟鸣接回新家住下,所以苏沫现在别的没有,多的就是时间,当从蓉打来电话相邀,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从蓉对苏沫的近况很好奇,而莫蔚清一点也不在意,只心不在焉地听另两人讨论总公司和分公司的一堆破事,她几乎不怎么说话。邻座是一对情侣,女方青春少艾,男的年长些,女孩“大叔大叔”脆生生地叫,举着手里的水果串蘸上巧克力酱要喂人家。
莫蔚清忽然压低嗓门说了句:“二十岁的喊二十八岁的是大叔,二十八岁的喊三十六的也是大叔,如果二十岁遇上三十六的该喊什么呢?”
苏沫想起钟声那事没说话,从蓉却道:“大爷。”
莫蔚清咯咯直笑:“上了床,就是操·她大爷。”
从蓉一乐,说:“莫蔚清,你这样介意人家的称呼,别告诉我你看不惯,你看不惯,证明你老了,你担心人小姑娘喊你家那口子大叔的时候也会顺便喊你一声大婶,要是她们喊他大爷呢,却不会称你一声大、奶,我说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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