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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了大门口,就听着王大头母亲的声音:“我的娘!你看大头,好好一条裤子,他又不知道怎么这边裤腿又弄出许多破洞,又得给他补上……现在家里,也没钱给大头提亲……我的娘,你再讲究下去,大家都不用活了!”
胡宗宪从侧巷行入去,看着王家婆媳在灶台边说话,王大头母亲手里提着那条裤子,那些破洞,倒是一目了然。老妇人拄着拐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任由她的媳妇在旁边碎嘴念叨,直到王大头的母亲大约是说到唇干舌噪,自己停了下来。就胡宗宪听着,来来去去,说到底,脱不了一个穷字。
所有的东西,都是因为家中不宽裕,而产生出来的问题,而这也是王大头母亲,劝说她婆婆的理由。
“王家至于沦落到这等地步么?”胡宗宪提着袍裾,从那侧门入了王家院子的侧巷里,却是笑着向老妇人和王大头的母亲这么问道。
他没有等王大头的母亲开口,就拱手道:“小生不知何故,恶了王兄,结果王兄足足花了三贯钱,让城门的兵卒,在我出城之后,回城时给我难堪,不使我入城来。”胡宗宪也没有打算替王大头掩饰什么,一个是没这交情,一个他也没这种唾面自干的性子。
听着他的话,王大头的母亲连眼睛都直了:“三、三贯钱?”
那真是一下子,话都说不利索了。
三贯钱对于他们这样,近乎家徒四壁的家来说,那是一笔比较大的钱了。
而听着王大头将三贯钱花在与人斗气儿戏上,这就让王妈感觉到了要发疯。
“不曾请教公子上下?”那老妇人转过身了,向着胡宗宪行了一礼,却是这么开口问道。
而胡宗宪倒也没有太过诧异,还了礼:“小生胡宗宪。”
老妇人点了点道:“近日听闻,秀才以浩然正气驱尽邪魔外道,煞是痛快。”
这时王大头的母亲才回过神来,一拍大腿骂道:“这杀千刀的大头!等他回来,老娘不与他干休!”
不过老妇人却是没有她这么激动,自己拄着拐棍,在门槛坐了下来,却是指着边上,卸下来的石磨,对胡宗宪示意道:“秀才来此,必定不是闲游,如不嫌弃,还请安坐。”
胡宗宪是个贪图享受的家伙,教他坐在冰凉的石磨上,原本那绝对是不干的事。
但是这时他想要查出霍曼殊受创的真相,却就由不得讲究那么多了。
“无妨。我只想了解,王兄为何硬要跟我作对?原本我以为,真如大头兄所讲,是因为觉得他心仪的女子,对我有所垂青,所以因爱生恨,才会来为难我。可明明我告诉了他,那小桃红喜欢的并不是我,现在大半个县城的人,都知道小桃红对那锦衣卫的霍校尉,芳心暗许的了。连送霍校尉离县时,李大善人也说,等霍校尉回乡,就要将小桃红嫁过去的。而且霍校尉也默认了,会娶小桃红为妻而不是妾,要不然,李大善人直接就让小桃红随他北上了。”
胡宗宪不厌其烦的,把这其中来去都分拆出来:“大头兄硬要说是小桃红属意于我,而让他不快,这着实就太过牵强。加上用三贯钱来换我一个不痛快,我过来看着,这真的不对。我想,是不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还是大头兄弟,被什么人指使的?”
专门不说,人为制造矛盾,最后绕了一大圈,才来说破是误会,胡宗宪没兴趣干这样的事,特别是霍曼殊受伤的情况下,他也压根没有心情这么干,所以直接就挑开了。
听着胡宗宪的话,王大头的母亲一下子脸都白了,连忙抢过来,就给胡宗宪磕头:“秀才、秀才!我那大头儿,就是个傻子啊,他不晓事啊!小人这等破落户,哪里敢去得罪秀才老爷?何况三贯钱,秀才老爷您看看小人这破家,只怕把地皮都刮一层,都找不出三贯钱啊!”
她很害怕,别看胡宗宪只是个秀才,那也是进入了官僚系统的人物,远远不是她家能挑衅的。
说不出好听的,胡宗宪不欺负她们家,都谢天谢地了,哪有什么她们家去招惹胡宗宪的理?
“你先起来吧,秀才来,就不是要看你磕头的。”老妇人幽幽叹了一口气,用拐棍挡在她媳妇前面,不让她把头再磕下去。
胡宗宪也从石磨上起了身,不受她的磕头:“王婶子,你别这样,我觉得大头兄弟人不坏,我就是来问问,到底是为什么,或是有什么难处?要真跟大头兄弟为难,我不说二指宽的条子递到衙门去,便是让肉脯店的掌柜,不雇用王兄弟让他回家,不就得了吗?”
他说这话,却是为了宽王母的心,可是勉强站起来王母,却吓得混身发抖:“大头,大头要没有活计,那这家,这家就撑不下去了啊!”
说着眼泪便淌了起来,侧巷的厢房,三姑六婆就涌出来,看着胡宗宪的衣着冠带,跟他们不是同一个阶层,倒是不敢上前,却远远叫道:“这、这您是贵人,也不能无端进家里来欺负人啊!”
“你先进去吧,让他们也消停,你要不听,老身便自去纳凉了。”老妇人垂着似乎永远也睁不开的眼皮,对着王大头的母亲如此吩咐。
后者倒是在这手足无措之际,马上听从了老妇人的话,退了下去,又细声跟那些三姑六婆分说着,大约听着是秀才,那些人等便悄悄地缩回了自己的家里,隐约探出个脑袋,往这边打量。
“大头不成器,我们王家,家道中落成这样,秀才你也看着了。”
老妇人抬起了头,看着胡宗宪,却是笑了起来:“跟大头计较,却是失了您的身份了。大头不配,唉,不配啊。您有什么要问,只管问便是。”
“不敢请教,那符咒和符水,可否赐我一份?”
老妇人听着,那眼皮却就终于抬了起来了:“秀才意欲何为?”
“我还要王大头昨天弄破的那条裤子。”胡宗宪问非所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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